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失望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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失望

幾天後,《隱冬》片場。

“哢!”

“沈意周和孔薇重新從外面走進來。”

陳留指揮著演員走位,力求每一個畫面的節奏感。

言阮站在場外,拿著劇本,不時註意著這邊的拍攝進度,過一會兒他就要上場了。

這是一場他期待已久的戲,拍攝內容景栩與沈意周第一次真正意義上的吵架。

故事中的五個主角,原本將除自己以外的其他四個人都當做一根繩上的螞蚱,一心一意地合作,希望找出五起自殺案的真兇,停止循環。可自從秦藍姐弟找到擁有陰陽眼能力的陳明配合調查之後,五人之一的孔薇就變得奇怪起來。

她經常一個人在學校裏閑逛,晚上寢室熄燈後一個人站在陽臺外一站就是好幾個小時,女宿樓對面就是男生宿舍,那天景栩無意中看到孔薇一動不動地站在陽臺,以為她中邪了,第二天問她,對方卻什麽也不說。

除此之外,她還經常在分頭調查時橫插一腳,不等他們匯總,便試圖掌握所有的調查細節。

這一天,景栩和沈意周約定好,下了晚自習後偷偷溜進學校的監控室,查看第三個死者生前的行動軌跡,兩人事先商量好,不要把他們的行動時間告訴孔薇,以免她又像上次一樣打草驚蛇。

沈意周前腳剛同意,卻在景栩去將監控室的校職人員引開時,將二人的計劃轉頭告訴了碰巧遇見的孔薇。

以至於景栩回來的時候,孔薇已經與沈意周在監控室裏了。

“第十場第十三鏡!”

拍攝開始。

畫面中的景栩堪堪回到監控室,嘴裏還喘著氣,卻看見沈孔二人已經湊頭在一起搜索監控了,孔薇正在和沈意周說著什麽,塗有唇彩的柔軟嘴唇在轉頭的那一剎那,差點擦過沈意周的耳廓,兩人相視一笑,氣氛暧昧,一點辦正事的樣子也沒有。

孔薇美得像一朵初開的花一般,沈意周自然是喜歡的,郎才女貌,好不般配。

沈意周註意到景栩終於回來了,若無其事地向他招手,示意他進來。

可門外的景栩卻像被定住了一般,遲遲沒有反映。

沈意周疑惑地回頭看了一眼……

此時的景栩正用一種很陌生的眼神看著他,明明一動不動,嘴唇緊閉,卻好像正在說什麽話。

沈意周皺了皺眉,終於聽見面前的人問了他一句:

“你就是這樣信任我的?”

那眼神夾雜著憤怒、悲傷、倔強、不甘……

以及失望……

沈意周不明白一雙眼睛,一記眼神中為什麽會出現這麽覆雜的情感。

他讀出了景栩的失望。

景栩對他失望了……

“哢!”陳留喊了停。

同一時間,言阮表情一松,回過頭對陳留一笑,幾步走到機位前,想看看剛才自己的表現如何,他擡頭和陳留說笑幾句,想聽聽陳留的意見。

可顧林還沒從言阮的眼神中回過神來,他楞楞地站在原地,直到夏妍走過來,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。

“顧林,這個鏡頭結束了!你還在發什麽呆……”

顧林從楞神中反應過來,一擡頭,看見本該在面前的言阮已經在陳留身邊了。

“阿言這次的眼神戲非常好,是不是提前練了好一陣?!”

言阮像被看穿了似的鬧著陳留給他提意見。

記憶回到了前天晚上。

晚上劇組下戲後,言阮敲響了俞峸池所在的2219的房門,男人已經像在景麗酒店一樣,將2219訂成了長期套房,時不時就會來這邊看他一次。

言阮坐在客廳的地毯上,嘴上默念著臺詞,一邊無聲做著口型,一邊想象景栩說出這句話時的語氣、停頓以及表情。

俞峸池則在沙發上處理著盛華的近幾個月的決策報表。言阮背對著他,抱著抱枕,時不時換個姿勢,露出的劇本頁面五顏六色,滿是熒光筆的痕跡,其中紫色占了大頭,這是言阮自己的臺詞。一看就是有一場非常重要的戲要拍。

小東西比他想象中的要認真得多,他本以為他不過是因為沒做過演員,圖個新鮮,才想方設法進了這個劇組,卻沒想到他認真起來,是這樣“廢寢忘食”的。

“你就是這樣信任我的?”

言阮反覆嘗試著說這句話時的演繹,這次念出了聲。

“俞總,你看看我這段這樣演合不合適。”

完全沈浸在另一個世界裏的言阮終於回到了現實,他轉過頭,對俞峸池說道。

俞峸池的眼睛絕對是最好的尺。

男人放下手中已經處理得差不多的報表,擡頭便看見了他那雀躍的眼神。

同一時間,言阮得到了男人眼中的默許,一下子蹭了起來,先是站在他面前講了講這個片段的劇情,又由這個片段的始末講到了沈意周和景栩的人物設定……

可他講著講著又有些想打退堂鼓了。

俞峸池和沈意周完全是兩個人,兩種風格,他面對著他演戲,很難將他想象成後者。

看著言阮突然猶豫的神色,俞峸池大概是猜到了他心中所想,便問他道:“沈意周不在這裏,你便成為不了景栩嗎?”

說著接過了他的劇本。

言阮深吸一口氣,將眼睛輕輕閉住,再睜開時眼神已經不一樣了,他變成了那個純粹幹凈的景栩。

景栩每每看著人時,都會給人一種清澈感,能讓對方像出自本能般放棄戒備。以至於幾乎沒有人能想象出他生氣的模樣。

言阮看著俞峸池的眼睛,終於對他說出了這句:“你就是這樣信任我的?”

眼神或哀傷,或失望,或憤怒。

“怎麽樣?”

下一秒,言阮又做回了言阮。

俞峸池眼中有笑意,言阮的眼神戲含而不露,其實早已脫離新手演員的誤區,表演的痕跡也很淺淡。

“好,但是還不夠好。”他這樣評價道,又問他:“剛才演戲的時候在想什麽?”

聽到俞峸池口中的“好”,言阮心裏是雀躍的。

其實他剛才表演的時候什麽都沒有多想。

他看著男人道:“你教過我的,再多的技巧都只是輔助作用,只有你真正成為角色,才能做這個人,做出他會有的表情,流露他會有的情感,剛才我不過是想象自己又回到了學校,信任的沈意周對我們之間約定的輕視……”接著他又道:“可你覺得我還不夠好……”語氣有些撒嬌的意味。

男人眼中笑意不減,道:“有一點,我想你是清楚的,在這場戲中,景栩的情感很覆雜,但他心中所有的情緒是否都會對沈意周表露,他的悲傷、不甘、刺痛、失望,哪一個更重,哪一個是最後的眼神情緒的定位?”

“表演的細節很重要,演員不能僅僅依靠導演在片場的調教才做出反應,而早應該在演出之前就好好揣摩劇本中留白的文字。”

“生動細膩又有層次感的演繹,常常是在真正理解了角色,以及情景之後才流露出來的。”

男人的嗓音低沈,眼中有一絲淡淡的隨意和疲倦,但是看著言阮的眼神卻仿佛一劑鎮定劑,將剛才還躁動不安,演戲時有些稍稍分不清重點的人俘獲。

就這樣,俞峸池又像當初在訓練營一樣,給他上了一課。

所以在第二天的拍攝現場,他才得以“超常發揮”,得到陳留的表揚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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